海口六月的阳光灼热刺眼，吴晓芬撑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木拐杖，颤巍巍地走进金盘路的茶餐厅。她的双肩包里塞着海南省高院的刑事裁定书和291名受害者的名单——三年前委托他人购买安居房，让她失去了作为普通打工者的全部积蓄30万元。

像吴晓芬这样的受害者还有290人。装修工人陈石勇在出租屋刷短视频时，被一条“安居房私聊”的广告吸引，最终向中介李业春支付了40万元“代办服务意向金”“首付款”等费用。他梦想着用9000元/㎡的价格，买下政府定价15000元/㎡的美舍仕家安居房，却不知已踏入精心设计的骗局。

骗局的齿轮

这场持续六年的诈骗由三名核心人物转动：

无业人员甘晓燕利用曾成功帮人申请公租房的经历，编织出“上面有人”的神话，通过熟人网络收取30万元“指标费”；

中介老板李业春在短视频平台散布低价房源信息，诱骗受害者签订《代办房屋购买协议》；

前交通辅警邱文钦私刻公章伪造《安居房认购书》，利用制服博取信任。

为让骗局更逼真，他们安排“群演”分批带购房者到真实售楼处签约。吴晓芬回忆：“工作人员热情倒茶，协议在项目现场签，你没法不相信。”当受害者追问进度，甘晓燕就抛出PS的官网截图或虚假《准购通知书》，再以“车位费”“验资费”等名目继续要钱。

血色资金链

诈骗网络依靠“茶水费”疯狂扩张。每成功介绍一个客户，中间人可获得2万-5万元酬劳。甘晓燕设定35万元/套的“底价”，中介可以任意加价，有人甚至加价到60万元。朋友拉朋友、亲戚串亲戚，291名受害者的1.26亿元资金通过这张利益网络源源不断汇聚。

但钱款从未用于购房：

甘晓燕骗得的7111万元中，绝大部分用于购买私彩和跨境赌博等个人挥霍支出；

李业春收取被害人钱款37825830元，案发前退还1510000元，除少部分用于偿还前期欠款外，均被其用于赌博、偿还个人债务、支付中介费等。

邱文钦收取被害人钱款5791566元，案发前退还90000元。除少部分用于偿还前期欠款外，均被其用于赌博、日常开销等个人挥霍。

当2023年警方收网时，尚有1.09亿元未能追回。而司法机关调查发现，270名受害者中有106人已取得购房资格，但无证据显示这些受害人的购房资格取得与甘晓燕等人有关。

今年2月5日，本案的始作俑者——海口无业人员甘晓燕、一房产中介公司法定代表人李业春、海口原交通辅警邱文钦因犯诈骗罪，分别被判处无期徒刑、有期徒刑13年及有期徒刑10年，并没收个人财产或处罚金。4月17日，海南省高院对该案作出终审裁定，维持原判。

阳光下，陈石勇将维权材料卷成筒状：“我的购房资格批下来了，但积蓄没了。”吴晓芬收起裁定书，拄着拐杖发动三轮车。那辆小车载着她汇入车流，如同291个破碎的安居梦消散在城市的喧嚣里。当每平方米的“优惠价”换算成诈骗金额的分子，当“茶水费”堆砌成1.26亿的分母，这道算术题的答案早已刻在每一份血泪交织的报案记录里：所谓捷径，终是绝路。